我的父亲,我的精神导师,我的坚强后盾,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了我。
今天是父亲是50周岁的生日,可惜我再也不能给他一份生日惊喜。
也许人生就是这样,也许上天故意这样安排,但这伤害几乎让我无法接受。
上半年奶奶过世,送走奶奶之后,在家待了几天,父亲说我马上上班了,一家人一起拍个照吧,因为以后回家的机会就少了。我说怎么就少了呢,以前我一年只有过年才回家,以后国庆也会回家的,过年再拍吧,喜庆点。
不得不说这次国庆回家是我最归心似箭的一次,第一次的年假就花在了这次提前回家。大半夜才到家,吃了几片父亲刚为我做好的藕夹之后,就去睡觉了。晚上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,不知道为什么把从小过往像放电影一样地回忆了一遍。本以为是有一段时间没睡家里的床了。
前一晚看到嘻嘻的一条微博,抱怨让不走运的本命年快点过去,我想想今年的我运气还算可以吧,至少工作还比较顺心。本来想留言说点什么的,后来想想还是算了。第二天早上父亲就出事了。
我生命中最爱我的两个人就在我24岁这年相继离开了我。
父亲出生在长江上,奶奶当年回南通老家临产的时候在船上生下了父亲,就给父亲取名当时的船名——江德,父亲便这样从出生之时便和水结下了缘。
父亲很少跟我讲他童年的故事,可能是因为从小就缺失了父爱,让他的童年一直有一层灰色。文革期间,爷爷在父亲八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,再加上遭遇过1969年长江大洪水导致的流离失所,可能对每一个经历过的人的成长都有不小影响。
父亲是一个聪明的人,有些才能我可能都没有遗传到。我相信当年他的老师说的话,从不怀疑他能不能考上大学,只是不知道他是会选北大,还是清华。但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从小一直学习拔尖的父亲,到了高中阶段突然厌学,整天玩闹打杀。直到这几年我才慢慢想清楚。
感谢网络带来的便捷,无意中也让我找到很多历史的真像。在我中考顺利考取市一中后,我就更加纳闷当年这么优秀的父亲怎么可能落榜了呢。他说是因为差了三分,为什么在我生活中这么多落榜的学生都是“差了三分”呢?几年前的我利用网络找到了那个当年顶替父亲学籍的人。我想父亲也知道自己当年落榜的真正原因,因为姑妈曾经跟我提过“顶包”这件事,但是他从不愿跟我提,也不希望我去追究我在网上查到的这个人,他说都过去三十多年了,有些事就不要再提了。没有了相对良好的学习环境,没有爷爷的家庭教育,离开奶奶独自去读高中,在我走过青春期之后,我能理解父亲走了那段弯路的原因,也渐渐能理解他内心的痛苦,以及对我至高的期望。
父亲不良的青年纪录在我诞生之日戛然而止,也许是因为他要对我补偿自己曾经缺失的父爱。我有几本厚厚的影集,里面放满了父亲记录我从小长大的每个精彩瞬间,现在每每翻起这些照片,不论能否想到当时的情形,我都越发觉得这每张照片都充满了浓浓的父爱,这是我人生的一笔巨大财富。出事前一天,父亲还开玩笑似地跟我说,要挑一些老照片,让我拿到公司给扫描一下。
在我已经不太清晰的印象中,我的童年,至少是六岁以前,是阳光明媚的,是色彩斑斓的。但是,六岁的时候,生母和父亲离异,在我即将上小学之前,拿走了家中所有的积蓄,甚至包括我的学费。那是一个灰色的夏天,那是我和父亲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。从此父亲开始了为我既当爹,又当妈的生活。天生爱哭的我,那段时间基本都没有流眼泪。父亲向厂里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,我就这样艰难地开始了我的学习生涯。记得刚开始背诵课文的时候,我实在背不出,一直被老师留在教室里面,父亲下班了就坐在自行车上在教室门外等我,每当我焦虑地把目光投向窗外时,他总会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,不管夜再黑,天再冷。
一年级学珠算的时候,老师要求每位同学要带算盘来上课,几乎每一位同学都是在文具店买的十元一把的崭新的算盘,而我带的确是父亲向厂里财务借的一把老算盘。类似的事情在我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时有发生,也许是习惯了,也许是给自己的心里暗示,我一直觉得这是生活给我的磨砺,我要接受这些磨砺,我也相信自己以后一定能因此有所收获。但是,他人投来的歧视眼光却是我无法接受的,有些伤痕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被磨灭。或多或少的自卑心理伴随了我将近整个童年阶段。
虽然家庭生活比较拮据,但是父亲为了我的学习,竭尽可能满足我的需要。二年级的期末考试,在老师不公正的“眼光”下度过了整整一个学期之后,我还是顺利考取了年级前十,也许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他人默默而有力的还击。顺利进入学校开设的暑期免费奥赛补习班之后,父亲为我买了我最爱,但很少有机会吃到的恐龙巧克力,那味道我直到现在还难以忘怀。
父亲是一个工作很努力的人,在船厂从车间抬钢板干到了技术副厂长,年年劳模,抗洪敢死队队长。在下岗大潮之后,很多同事外出打工赚大钱的时候,他却依然选择了陪在我身边,宁愿工作离家近点,赚钱少点,也要陪我读完初中。有些事情,今天回想起来,不知道是命运的捉弄,还是上天故意的安排。我初三那年,参加了市一中的提前批理科实验班自主招生考试,全市前50名才有资格入围,本来不报太大希望的我,从“内部消息”得知自己竟然考上了,因为脱离于中考,属于非官方考试,我也一直没有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,不过最后还是通过正常中考渠道考取了市一中。我和父亲一直也没有去追究这件事,但此时回想,我只想对命运之神无奈地“呵呵”一下。
在我独自一人到市里读高中之后,父亲终于放心地外出打工了。但是,凡事都有一个过程,高中的前两个月,为了不给家里造成太大的负担,我在食堂顿顿都吃最便宜的白菜萝卜套餐,偶尔改善下生活,就来包方便面,每个月破纪录地只花150元的生活费。父亲的技术功底逐渐得到了认可,工资也渐渐涨了上来,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才相对宽裕了些。给他抱怨了一次每次给他用IC卡打电话,都要在学校排老长的队伍之后,我高一下学期就成了我们班第一个拥有手机的同学。04年雅典奥运会之后,作为体育迷的我看中了那套李宁牌的领奖服,688元的价格在当年我们那个小城市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,但是父亲为了奖励我期末考试的优异成绩,二话不说就买下了这套限量一万套的衣服,寄到了我的学校。父亲和我在一起的机会少了,可能也是想弥补一下我儿时的一些物质缺失,就这样不断满足着我的要求,也包括我的虚荣心。青春期的自己,可能有时候连自己都捉摸不透,不知为什么有时候就想和他在电话里吵上一架,那次让父亲气得直接把手机给重重摔在了地上,现在回想,着实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不成熟。高考之前的最后一个寒假,我对父亲提出想去华中科大看看,给自己找找信心。在挡住老板的极力催促后,他年后陪我去武汉把华中科大和武大逛了一圈,临走之前,又给我买了件我最喜欢的李宁运动服。
很遗憾,没能回到爷爷来农场之前工作过的华中科大,但高考还算是正常发挥,志愿虽然没填好,但能来到上海,也是爷爷曾经工作过的地方,也算是一种轮回。离开了所有家人,开始了象牙塔生活,我也慢慢变得成熟起来。儿时的一些不幸经历反而给了我启发,也给了我动力。我告诉自己人生贵在经历,不经历风雨,就没法见彩虹。去大排档端过盘子,睡过火车站,在学校吃过一个暑假的方便面,也曾一天家教11个小时,我